紫禁城的雪,总带着一种穿越六百年时光的凉。 冰沁是在康熙年间修造翊坤宫西侧那片花圃时,悄然凝出灵识的。彼时她还是株刚被移栽过来的卷丹百合,球茎埋在掺了腐叶与珍珠粉的泥土里,听着宫墙内的丝竹与低语,看着红墙黄瓦在日月轮转中染上深浅不一的光晕,一不留神,便从草木之躯里,酿出了一缕属于自己的神魂。 最初她只能在夜里化形,着一身与花瓣同色的绯色襦裙,踮着脚尖在青砖上轻踏。她见过贵妃们在月下抚琴,见过侍卫们在雪中巡逻,见过小太监偷偷给御猫投喂点心,也见过王朝更迭时,宫人们慌乱收拾细软的模样。那些年,天地间灵气尚足,宫墙内沉淀的百年底蕴又滋养着她,她的神魂日渐凝实,甚至能在白日里短暂现身,混在宫人之中,看御花园里的牡丹开了又谢。 她以为自己能这样,伴着这座宫殿,一直活下去。 直到那一天,红旗插上了紫禁城的角楼,锣鼓声从长安街一路传到宫墙深处。冰沁正藏在假山后,看着一群穿着军装的人走进来,他们眼神明亮,说着她不甚熟悉的话语,谈论着“新中国”“博物院”。也就是从那天起,天地间的灵气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宫墙内的气韵也变了,不再是从前那种滋养精怪的温润,而是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澄澈,却也让她这样的花妖,再也无法凝聚化形所需的灵力。 最初的几年,冰沁还抱着希望。她缩在花圃的角落,努力汲取泥土里仅存的微薄养分,维持着神魂不致溃散。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灵气越来越稀薄,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本体的叶片也渐渐失去了光泽,从边缘开始泛黄枯萎。她看着曾经熟悉的宫殿被修缮一新,看着无数穿着各异的游客涌进来,他们举着相机,对着红墙黄瓦啧啧称奇,却没有人会注意到,在不起眼的花圃角落里,有一株即将枯死的百合,正承载着一缕即将消散的神魂。 她开始回忆从前的日子,回忆月下的琴声,回忆雪中的梅香,回忆那些鲜活的、带着温度的时光。可回忆越是清晰,消散的度就越快,她的神魂像被风吹散的沙,一点点从本体中剥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临死亡的钝痛。 “就这样结束了吗?”冰沁的意识渐渐模糊,她能感觉到本体的根系正在腐烂,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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