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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56沈府求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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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京兴记钱庄掌柜的庞尚鹏,嘉靖三十一年的进士出身,嘉靖四十年出任浙江巡按,深知民间疾苦,在任期间,针对当地赋役名目繁多负担不公实物和劳役的征发之弊总结出了“里甲均平法”,在此基础上,又演变出“行十段锦法”最终,推出了著名的“一条鞭法”。

    庞尚鹏在浙江力推“一条鞭法”,积极打击缙绅豪强检举那些劣绅纵容子弟家奴仗势欺人鱼肉百姓,自然得罪了很多的官僚;嘉靖四十五年,庞尚鹏调任京城,任大理寺右丞,后转任右佥都御史主理九边屯盐事务,他又开始整顿盐法提出疏通盐引禁制私贩。

    户部督理盐政御史对庞尚鹏极度不满,联合宫中的宦官,借口庞尚鹏在浙江时验收进呈的宫币不合格弹劾即将咽气的嘉靖皇帝,将庞尚鹏贬为平民。

    知天命之年的庞尚鹏来到金陵,凭着自己在官场上的人脉和卓越的理财能力,办起了在当时来讲独一无二的兴记钱庄,协助应天巡抚操办江南织造局的生意。

    江南织造局归宫中二十四衙门之首的司礼监太监主管,负责朝廷及宫廷所需的采购,但收购丝绸、布匹等所需的银子,都是应天府来负责筹措,因此,每年春夏之交的筹备现银,成了应天巡抚的头等大事。

    蔡志忠在任期间,正是因为在丝绸采购方面有严重贪墨行为,离任之后,被海瑞查出了问题,因此,海瑞深知官方采购之弊,下车伊始,便和兴记钱庄的庞尚鹏达成协议,由兴记钱庄自筹资金,在不超出预算的范围内,按市场价格从民间采购,应天巡抚衙门只负责监督,最终由江南织造局统一验收。

    这是一个多赢的方案,既能杜绝官方对民间的层层盘剥,又能通过钱庄盘活民间的资金,减轻衙门在赋税方面的压力,更能保证收购的质量,应天十府的百姓也多有期待,希望在银价不断贬值的形势下,能有个好的收成。

    黄炳文也有样学样的办了个兴隆钱庄,因没能扳倒海瑞,便带着铁牛回到京城,找干爹黄锦商议去了。

    黄锦一见到这个干儿子,就骂道:“你这个龟儿子的,咱家千叮咛、万嘱咐,尽可能不要和海瑞直接叫板,你就是不听,怎么样?人家把神机营的监军杀了,照样还是巡抚,知道为什么吗?”

    “孩儿知错了,没想到朝中的格局这么诡秘,原来内阁把海瑞这根钉子扎在应天府,是为了牵制门生故吏遍天下的徐阶。”黄炳文答道。

    “嗯,你的悟性还不错,就这么算啦吧。”黄锦说道。

    黄炳文哪里肯认输,赶紧给黄锦跪下,叫道:“干爹,以前蔡德忠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每年的丝绸收购,至少能给您进贡百万两以上,他自己还有不少的赚头,难道就这么便宜海瑞了吗?”

    “海刚峰清正廉洁,闻名天下,咱家不觉得他会贪墨。”黄锦有些不屑地答道。

    黄炳文也知道这位嗜财如命的干爹,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便媚笑着说道:“干爹,您看,真是新朝新气象啊,如今海清河宴,天下太平,四海来朝,也真是的,要那么多银子有什么用呢?”

    黄锦撇了撇嘴,问道:“让你调查流落在日本国那些海盗的财宝,有眉目了吗?”

    “干爹,本想扳倒海瑞之后,再办这件事的,现在还没有眉目。”黄炳文说着,赶紧低下了头。

    黄锦气得浑身直哆嗦,叫道:“混蛋,孰轻孰重都不知道,你以为扳倒了海瑞,就算你连升三级,那应天巡抚的职位也不一定能轮到你的头上,你要想办法,给我弄钱、钱、钱……”

    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黄锦自然是权势熏天,但宫中也是暗流汹涌,新君隆庆皇帝的身体状况,没人能比黄锦更清楚了,小太子身边的冯保,在皇太后的支持下,对司礼监之职虎视眈眈。更何况,就算当年隆庆做太子的时候,尚且给严嵩父子行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手中没钱那是寸步难行……

    黄炳文心中有底了,赶忙答道:“干爹放心,今年的丝绸生意包给孩儿了,保证给您老奉上一百万两。”

    “呵呵,一百万两?”黄锦不屑地说道,“蔡德忠的时候也不止这个数,等你算好了再来说吧。”

    见黄锦起身要走,黄炳文急了,想想就凭自己一个小小的东厂掌刑官,即便有南京的一群地痞无赖帮忙,要和海瑞斗,那也差得太远了,便跪着爬了几步,抱住黄锦的大腿,哭诉道:“爹爹,孩儿我是有心无力啊。”

    黄锦把他推开,拿出一封奏折,对黄炳文说道:“你看看吧,以往的丝绸、棉花的采购,都是应天巡抚衙门拿钱,由织造局负责、地方的官吏配合买办,今年海瑞上疏,把民间收购的生意,全都包给了庞尚鹏的兴记钱庄,织造局只负责监督验收,衙门也不出钱了,让兴记钱庄盈亏自负……”

    黄炳文瞪大了眼睛,仔细想了想,点点头答道:“孩儿明白了,幸亏孩儿有先见之明,咱家在南京也办了一个兴隆钱庄,呵呵。”

    黄锦抚摸着黄炳文的脑袋,笑道:“乖儿子,要怎么办,就看你的啦,你赶紧回南京去找织造局的刘公公,懂了吗?”

    黄炳文费尽心机,本希望晋升锦衣卫正四品的镇抚,没有料到,因为陈元化“谎报军情”,导致在午门前抓捕蔡德忠的时候,惊了圣驾,差点丢官罢职。

    虽然被黄锦保下来了,做了东厂的从四品的掌刑官,跑到南京在和海瑞的暗战中失败,狼狈的逃了回来,怎能甘心?又抱住了黄炳文的大腿,问道:“干爹,孩儿这品级不够,刘公公会买俺的账吗?”

    黄锦答道:“嗯,你还算识时务,调查神机营监军太监擅自出营的奏章,甚至还帮海瑞开脱了罪责,写得不错,内阁大学士高拱也很赞赏;但是,你抓获的那两名日本人,他们到底是不是倭寇?海瑞为了撇清自己,上了折子,请礼部的主客司前去鉴别,若是真的倭寇,我保你连升三级。”

    黄炳文当然知道那两个日本人不是倭寇,心中暗想,还得一笔银子贿赂礼部主客司的官员才行,看来,手里没有银子真是寸步难行啊!

    黄炳文想明白了,兴奋地说道:“干爹,就孩儿所知,庞尚鹏的兴记钱庄大肆募集民财,富可敌国,等孩儿回南京之后,从兴记钱庄下手,大事可成矣。”

    黄锦很高兴,把黄炳文拉起来,笑着说道:“好、好!赶在清明之前,务必要办成,去吧。”

    黄炳文也知道,庞尚鹏也不是好对付的,在京城小住了几日,便又赶紧带着铁牛等人返回了南京。

    沈琦受到铁牛的威胁,主动到应天府顶罪去了,沈琦的老爹沈老员外也不知底细,天天吓得要死,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家家大业大,想逃也逃不了,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度日如年。

    这一日,汤景等人带着彩礼来到三条巷,沈老员外听到禀告后,率全家老小迎出了府门。

    老员外自然知道汤家的背景,一见汤景,便深施一礼,撅着白胡子说道:“罪人沈某诚惶诚恐拜见汤大官人,东瓯王之后莅临寒舍,真是令老朽的家中蓬荜生辉……”

    汤景急忙笑道:“沈老员外,给您到喜啦!”

    老员外这些天上吊的心都有,天天等着海瑞来抄家呢,看汤景带着一份不薄的礼物道喜来了,不知是何缘故,急忙让沈府的家丁把礼盒从朱辉和宋河的手中接下来,点头哈腰的笑道:“请汤大官人到寒舍一叙。”

    朱辉和宋河陪着汤景进了沈老员外家的大院,汤景叹道:“真是彷如人间仙境啊!俺那三进三出的宅子跟这儿比,可是差得太远了,我看,白鹭洲的东园也比不了这里的富丽堂皇啊。”

    招呼汤景等人在沈家的花厅落座,汤景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说道:“先给你道第一喜,听说你家大公子犯了事,俺这动用了祖上老王爷所有的人脉,舍下脸皮,到应天府海大人那儿给他求情,呵呵,还好!海大人给了俺一个面子,不追究你们沈家啦。”

    沈老员外眼睛越瞪越大,头一晕差点摔倒,被左右的两个丫鬟扶住了,哆哆嗦嗦地甩开俩丫鬟,到了汤景的面前,哭着跪倒在地,叫道:“汤老爷真是俺沈家的救星啊,那都是犬子沈琦一时糊涂,上了坏人的当,小老儿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结倭寇、海盗啊……”

    “好了、好了,海大人是包拯在世,世间少有的青天大老爷,你就烧高香吧,再给你道第二喜……”汤景说道。

    沈老员外以为第二喜是要释放沈琦呢,赶紧磕头,又喜极而泣,揉着眼睛说道:“给海大人添麻烦啦,等琦儿回来,我这还有家法处置……”

    “嗯,沈琦可回不来,海大人还等着抓到铁牛之后,让沈琦和他对质呢。”汤景说道。

    沈老员外纳闷的问道:“那、那喜从何来?”

    汤景心想这老东西一定是老糊涂了,也不想想,没事我给你送什么礼?

    沈老夫人看出毛病来了,满金陵城都知道,汤景离家的那几年,徐鲲霸占了他的夫人何氏,如今徐鲲不知去向,官府不但没有处置汤景,汤景反而在新任巡抚海瑞那里有那么大的面子,这一定是汤景想休了夫人何氏,到沈府提亲来了。

    老夫人心想,要是能攀上这样的高枝,今后沈家何愁不能出仕为官,赶紧拉起了老头子,到汤景面前道了个万福,笑道:“汤相公,老身有一个老生的女儿,她昨晚夜里做了个梦,说是被月老拿着红绳,把她给牵走了,半夜哭哭啼啼的,老身前去安慰了半天。呵呵,俺还说呢,怪不得俺这左眼不跳右眼跳的,今日一早儿起来的时候,又遇见喜鹊盈门,哎呀,原来这喜事,竟然是东瓯王之后的汤相公前来寒舍提亲啊!”

    朱辉和宋河都憋住了笑,撇了撇嘴。

    听沈老夫人这么说,汤景突然灵机一动,心中砰砰直跳,心中暗想:哎呀,是啊,沈家这么有钱,要是我给自己求亲岂不是更好,何况沈老员外有求自己帮忙救他的儿子呢!便准备答应下来。

    早就听说过,沈家的小姐那是风华绝代、沉鱼落雁、羞花闭月、风姿卓越、倾城倾国……,汤景把能想到的词全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恨不得马上就独占花魁,脸红脖子粗的“啊”了两声……

    之前,蔡德忠做应天巡抚的时候,沈家小姐确实和蔡德忠的小舅子吴襄订了亲,汤景现在住的那处宅子,也是吴襄为了迎娶沈家小姐而建的;蔡德忠调任之后,吴襄把宅子卖给了汤景,沈家又听说蔡德忠被海瑞参下来了,赶紧和吴襄退了亲,弄得高不成低不就。

    “呵呵,看来小女就是有住鼓楼的那处宅子的命啊,恭喜……”沈老员外也笑了,刚想说“恭喜姑爷”的时候,朱辉看不下去了。

    眼看着汤景就要自己答应下来,朱辉赶紧叫道:“沈老员外慢着!”

    沈老员外一回头,朱辉笑道:“俺叔叔是来给俺的大舅哥吴公子、吴襄提亲来了,呵呵。”

    老员外一听,差点又晕了过去。

    “这位小哥真会寻开心,吴公子的宅子已经卖给了汤相公,他、他、他……”沈老夫人不信,摇着头连声叫道。

    老夫人本想说吴襄不配,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这朱辉说吴襄是他的大舅哥,可吴襄只有一个妹妹啊!但又见朱辉少年英武,着飞鱼锦衣,身配绣春刀,闹不明白其中的缘故,把话赶紧咽了回去。

    朱辉到了沈老员外和老夫人近前,笑道:“沈家真不一般啊!老员外,你们沈氏家族的府邸,占了三条巷的半条街,你虽然和几个儿子分了家,要是把你们家族的财产合起来,真是富可敌国啊,怪不得黄炳文会看上了你们沈家呢,呵呵。”

    一提起黄炳文,沈老员外脸色突变,又差点栽倒在地。

    朱辉把老员外搀扶到椅子上坐下,对老夫人使了个眼色,老夫人也坐了下来。

    老夫人赶忙叫道:“真是招待不周啊,喜儿、红儿,赶紧把果儿上来,给汤相公、小哥们沏茶,安排喜宴……”

    汤景本来是给吴襄提亲来了,刚才听老太太的话,一念之差,还真动了心,反正现在何氏也不管自己了,刘氏已经年老色衰,要是自己纳了沈家小姐为妾,不说别的,光这嫁妆就得多少啊,何苦还要通过吴襄,惦记人家吴莲的那点钱?

    想到这,汤景恶恨恨地瞪着朱辉,心中骂道:这小子真他娘的就是我的克星!

    因不知道朱辉的来路,沈老员外不敢啃声了。

    朱辉掏出锦衣卫的腰牌,到二位老人的近前,躬身施礼,说道:“在下朱辉,锦衣卫北镇抚司总旗,请二老不必紧张,相信沈琦一案,海大人一定会秉公办理,在下也会协助海大人,调查东厂掌刑官黄炳文住在三条巷期间的一些情况,到时候,还请二老能给予配合,多谢啦!”

    朱辉说完,又深鞠一躬,坐回到座位上。

    沈老员外张口结舌,没想到结识黄炳文之后,把自家的院子白给他手下的那么些人住,不但没能给沈家带来好处,还惹出天大的麻烦,摇着头唉声叹气。

    沈老夫人是个明白人,看汤景一脸的尴尬,脸红脖子粗的低着头;又见朱辉姓“朱”,年纪轻轻的做了北镇抚司的总旗,在蔡德忠出事之后,他居然能纳了吴莲为妾,来历肯定不一般,笑道:“朱总旗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只是不知吴公子最近怎么了?”

    “由俺来管教吴公子,保证不再让他走歪路!老夫人放心,吴公子正在奋发图强,著书立说呢,呵呵。”朱辉答道。

    汤景也笑道:“呵呵,是啊、是啊,吴公子才华横溢,正在写一本天下少有的奇书,既然今日是给吴公子提亲来啦,请你们二老看在俺汤景的面子上,应承下来,改日请吴公子带上他的千古名著到府上拜见二老吧。”

    吴老员外认真地点着头,捋着白胡子,微微一笑,说道:“老朽不敢说眼光多好,唉,要不是贱内嫌弃人家吴公子不务正业,又何必还退婚呢。”

    老夫人白了老头一眼,也笑道:“哀家也早就说过,莫嫌少年穷,不管吴公子怎么样,单看那一手蝇头小楷,咱金陵城有谁能比!”

    汤景憋住了坏笑,认真地点头,赞道:“吴公子的大作乃是旷世奇书,书中写了一位西门大官人,更是千古传奇,必能流芳后世,老员外可要记得,等吴公子把书带来,您老可要好好学学那西门大官人哟。”

    “呵呵,当时当然、那是当然!汤相公放心,佳婿的大作,老朽一定认真拜读、拜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