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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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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前贾琮曾跟霍晟打商量,说他想在琼州博鳌镇买几个小岛、以备闲暇度假。霍晟大方的紧,直将博鳌送与他了。贾琮没客气当场收下,派人过去建港,整个镇子都修成后世风格。贾琮一直盼着得闲了去那儿玩个“后世主题公园”,偏一直不得闲,拖到结婚。度蜜月时他们两个就在博鳌的几处小岛上混日子,实实在在的度了个“蜜月”。俗话说,放假的日子总是特别快,眨眼蜜月就过去了。两个人甜甜蜜蜜回到承天府,迎面拍来一大堆破事。

    先是有王子腾的人已等候多日,欲请陈瑞锦去广州一趟。原来王仁那货忽然不举,请了许多大夫去瞧皆查不出缘故。王仁本是色中恶鬼,没了这项本事顿时如同三魂七魄被被抽走了二魂六魄。起先几日拿刀弄杖、寻死觅活的,闹得天翻地覆;而后便木愣愣的发呆,或是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王子腾急了,硬逼着大夫三日之内查出究竟来。众大夫实在没法子,有个老头儿便说会不会是遭了什么巫术。

    王家忙又是请端公送崇,又是请名僧道诵经施法,皆不见有效。反倒是王仁他儿子因受的新式教育,悄声嘀咕道:“这些都是封建迷信,何尝有用。不如上星舰医学院请几个专家,或是去京中请御医。”王子腾听说了,猛然想起一事来。

    不久前贾琮告诉他王仁在纠缠妙玉,王子腾特将王仁喊过去问话。王仁儿女都那么大了,自己却并不敢在老子跟前扯谎,一五一十的全说了。还特提起,贾琮曾告诫他,先义忠亲王妃仍有爱慕者在世、暗中照看妙玉。王子腾不由得疑心此事乃什么仰慕者弄出来的,遂想让陈瑞锦过去瞧瞧可是宫中秘药。陈瑞锦心知肚明、必是龚三亦做的,也只得答应见过了长辈亲友就去。

    小两口回来,自然得去拜见林海。贾维斯林黛玉已经启程北上了,这一趟少不得数年功夫。林海心里虽不自在,也知道孩子们有大事要做。贾琮本以为得花些力气哄他,不想老头儿精神矍铄,便放心了许多。他却不知,数日前,香港的龚三亦派人给林海捎了个口信,说,“令爱和姑爷此去,少则三年,多则四年,必回。”林海想着,三四年自己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遂有了盼头,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林海同他们两个拐弯抹角的说了半日孝道。又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又是许多话随口而言不必当真、又是人老了保不齐会犯糊涂,听得他俩二脸懵逼。贾琮一琢磨,今儿见贾赦时老头可高兴了,并无糊涂之处,这个“不是之父母”显见不是自己的。那唯有是陈瑞锦的了。当年他与贾维斯哥俩陪着林海去苏州走走,惊动了吴王。吴王打发陈瑞文扮作游学书生过来讨林海的好,林海对他印象颇为正面。那厮保不齐暗地里撺掇了什么。侧头与陈瑞锦四目一对,英雄所见略同。

    贾琮想了想,笑道:“我们这趟去了琼州,在五指山脚下买了些野茶。虽比不得名茶,也是一趣,您老尝尝。”乃推陈瑞锦亲去取水烹茶。他这弯子转得虽突兀,林海并没说什么,陈瑞锦便起身出去。

    待她走了,贾琮便说:“是不是陈瑞文那厮除头去尾、断章取义的跟您老说了什么?”

    林海叹道:“陈先生同我哭诉了半日。你岳父岳母虽有不是,也是迫不得已。你当谁都似你这般胆大、连皇帝娘娘都不怕的?父母双全何其难得也,多少人家子欲养而亲不待。”

    贾琮耸肩:“那他有没有告诉您老,他们家想认回瑞锦是为了哪件事?”

    他若说是“为了什么”,林海便以为是陈瑞文所言的“误会”。他说“哪件事”,反倒把林海弄糊涂了。“哪件事?”

    贾琮道:“他们家认出瑞锦很多年了。从前她扮作我身边的丫鬟,陈家分毫没有要认回她之意,还替吴王给她塞了一卷银票子让她当细作。”

    林海一惊:“什么?”

    “如今想认她原因有二。其一是我们俩成亲了;其二是陈家三姑娘乃吴王姬妾,已得了一子且天资聪慧、颇得吴王喜爱。”贾琮摊手,“想让瑞锦送钱给他们家使尚在其次,那么点子钱我出得起。可只要我们认了这门亲,纵然什么都不做,吴国那头人家就能打起旗号来。何苦来,那么点大的孩子,好好念书习武、将来吴王打下南美去分一块殖民地不好吗?非要争世子金冠做什么?”

    林海再相信陈瑞文,能比得过贾琮吗?顿时明白自己着了人家的道,嗐声道:“许久不在朝堂,竟是让小辈哄了。”贾琮嘿嘿直笑。一时陈瑞锦捧了茶进来,贾琮笑眯眯朝她比了个“OK”。

    待他二人从林家出来,陈瑞锦顿时黑了脸:“陈瑞文的事儿你莫管。”

    “哦!遵命!”

    各处的人都见过了,他两个回到院中才刚歇息片刻,外头有门子送帖子进来,上头写着“京中故人”四个字。贾琮好悬跳了起来——冯紫英的字!赶忙把手里的点心一撂,命请他进来。想了想,将往外跑的门子喊回来,又让改领那位客人去自己的外书房,庆幸自己惫懒些、还没换下见客的衣裳。

    不多时,门子领了个人进来。贾琮眨眨眼睛。冯紫英含笑道:“成个亲回来就不认得人了?”

    “我靠!真是你啊冯老大!”贾琮在大佳腊放松的很,上前给了冯紫英一个大大的拥抱。冯紫英嘴上也笑,只笑不及眼底。

    二人落座,冯紫英叹道:“你们这地方当真不寻常。要不是满大街的说的都是官话,我还当到了外国呢。”

    贾琮笑道:“那个叫普通话。”乃瞧着他道,“我成亲你也没过来,怎么我度完了蜜月你跑来了?”

    冯紫英抬目盯着他,贾琮茫然。冯紫英见他毫不心虚,不禁摇头。半晌,缓缓问道:“你知道太上皇的七皇子在哪儿么?”

    贾琮道:“要找他?”

    “在你们家。”

    贾琮一愣:“我们家?”

    冯紫英乃将定城侯所言谢家之计悉数说了一遍。贾琮大惊,拍案道:“见他大爷的鬼!”“当年不是查得清清楚楚么?”“全儿长得也不像他们家的人啊!”乃怔了怔,“……好像是有点像。”顿觉头疼,“那是我们大太太的命根子!”乃看了看冯紫英,“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冯紫英道:“我已找到了谢鲸。”

    贾琮惋惜道:“谢鲸并不是无能之辈,怎么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当个知府、好好过日子呢?”

    冯紫英道:“他妹子若没生儿子,以他的本事,当个知府总兵皆可用,说不得还能高升。”

    贾琮摇头:“他们家若没这么大野心,当年分封时将七皇子接回去,大小总能分到一块地盘,他也能当个王爷的舅舅。”乃命人去问小韩大爷去哪儿了,喊个他身边跟着的人过来。

    一时那小子领了个大丫鬟回来。那丫鬟生得端端正正,向贾琮行了个礼,回道:“我们大爷今儿下午有课外活动,大约得晚饭时才回来呢。”

    贾琮点点头:“你是他身边要紧的不是?”

    那小厮忙说:“这位冬青姐姐便小韩大爷贴身服侍的。”

    贾琮乃指着冯紫英道:“这位冯先生是从京城来的,奉他东家之命追查他们家姑奶奶下落。如今疑心那姑奶奶便是全儿的生母。”

    冬青大喜:“当真?!”

    贾琮道:“只是怀疑而已。偏全儿生母本为他老子的外室,当年就查不到什么线索,纵反过来查也一样没证据。你可知道,全儿小时候有一件从他家里带来的肚兜儿?”

    冬青笑道:“此事旁人不知道,唯有我知道。我们小爷极爱惜那个,小心藏着呢。”

    贾琮道:“你速去将那个取来给我们瞧瞧。”乃含笑道,“你们小爷能不能得个有钱的舅舅只看运气了。”冬青欢喜得应了一声,转身就走。贾琮喊住她道,“先莫要惊动大太太。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且不论是不是,都得斟酌着同她说呢。”

    冬青忙说:“奴婢明白!”退出门外撒腿跑了。冯紫英瞄着贾琮摇头而笑。

    不多时,冬青在怀内藏了那肚兜子急忙忙跑了回来。贾琮拿了那玩意在手里一捏,沉着脸道:“里头果然有东西。”又交给冯紫英。冯紫英拿了细看半日,还给贾琮。贾琮便从案头的工具篓里寻了把剪刀出来,眯着眼挑了半日的线缝,抱怨道,“这玩意怎么这么难拆。”

    冬青笑道:“三爷仔细扎了手,我们来吧。”

    “对啊!”贾琮忙把肚兜剪刀统统交给她,“专业事给专业人做嘛。”

    冬青是熟手,几下功夫便拆开线缝,从里头掏出一块帕子来双手捧给贾琮。贾琮打开帕子瞄两眼,一愣,转手递给冯紫英。冯紫英看了也发愣。那帕子乃是寻常人家的使的,上头写的生辰八字乃是“韩全”的而非七皇子的。并另有一行字迹:国子监学正、襄阳韩赫之子,妻赵氏。

    冬青不由得屏气凝神,一眼不错看着琮三爷与冯先生。见他们二人皆面色疑惑,心想着只怕不是这位先生东家要找的,顿觉失望。果然,贾琮迟疑道:“生辰仿佛不对。”

    冯紫英将那帕子并肚兜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瞧了许久,道:“生辰委实不对。”

    “那……不是你们姑奶奶的儿子?”

    “年岁是对的,日子和时辰皆不对。”

    贾琮松了口气:“也好。这孩子在我们大太太跟前养了这些年,指望他养老送终呢。忽然冒出一个亲舅舅来,我们大太太未必受得了。”冯紫英再瞧几遍肚兜和帕子,一言不发撂下了。贾琮指着肚兜道,“既然不是,你拿回去吧。虽弄坏了,好歹里头有他亲爹的字迹,也未必是坏事。”冬青灰了脸,垂头称是,捧着东西走了。

    贾琮将屋里的小子打发出去,看着冯紫英道:“有两种可能。”

    冯紫英道:“老谢头不曾撒谎。”

    贾琮道:“若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何意?”

    “会不会七皇子从他们安排出宫后到进我们家这段时间出了什么岔子,没有替换成。造物弄人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定城侯府的人也许并不认得七皇子容貌。”

    冯紫英想了想:“不会。后来谢家曾接谢贵人出宫回府住几日,她岂能认不得自己的儿子?还有一种可能?”

    贾琮道:“这个孩子当真是七皇子,可里头的帕子是谢贵人自己故意写错的。宫中凶险,皇子之争有死无生,多少凤子龙孙只恨生在帝王家。她盼着自己的儿子能借这个机会摆脱皇子身份,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孩童。”

    冯紫英闻言又想了会子,点头道:“只能是这样了。”

    贾琮哼道:“果然唯有亲娘会心疼儿子,谢家那帮人只将谢贵人母子当做替自己谋利的工具。”又啧啧道,“好伟大的母爱。这得下多大决心啊!还得有胆子跟她爹她哥哥对着干。难怪人家说为母则强。”

    冯紫英道:“谢老头说,韩全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可旧年年底谢家想让他同你挑明、求荣国府相助,他竟不愿意。急的谢鲸在江西那头托病,跑到台湾府来劝他。”

    贾琮道:“那就对了!我猜着了!定是他母亲与他单独相处时同他说的。”乃赞道,“不可小瞧任何一个女人。”

    冯紫英将此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道:“委实唯有谢贵人了。”

    贾琮道:“能让一个没爹的孩子抵制外祖父、舅父之命者,唯有他亲娘。”

    冯紫英松了口气:“倒是小瞧了这个谢贵人。”

    贾琮道:“有胆量有主见还细致,能在皇宫里养下儿子的女人没有一个不是人才。哎,可惜浪费了,不然也能事业有成。”

    冯紫英心知燕王让他“酌情处置”本是让他“见机灭口”,依着冯紫英与荣国府的交情他们不会怎么样。只是如今看来已犯不上了,心下一松。

    却听贾琮问道:“冯大哥,谢鲸呢?”

    “在他铺子里。你想见他?”

    “嗯。你要不要一起去?”贾琮想了想,“不,还是别了。你们俩也是自幼相识的,给他留点面子。”

    冯紫英心事放下,也高兴了些,含笑道:“我倒是想听。”